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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想手机业务为什么彻底输给了华为(4)

“Review”主要看手机的市场份额、毛利、单价和盈利等数据。“你能想象吗?一个集团的新业务,每个月都需要报告财务,而且这个报告人的级别非常高。”联想MBG(移动业务集团)原先有自己的法律、会计等部门,后来都被集团收编,然后通过集团层面的财务线,垂直落实到MBG部门。

大约在2012年初,联想集团高级副总裁乔健在一次会议上说,手机作为新业务,每个月做一次review会不会太短期了,是不是可以一个季度来一次?这个建议未被采纳。联想MBG深入业务研讨,都需要拿数字来说话。

实际上,刘军团队是从PC部门带过来的,最大弱点是整个团队不懂手机,却按管理PC的方式来管理手机。手机与PC看上去都是电子消费品,购买场景差异却不小。渠道上,联想刚进入手机业务时,想以全国深入县级的3万家零售店推销手机,并不成功,用户更喜欢去手机店购买,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联想店面通过与电信宽带合推,开展买手机装宽带业务。

“没有给出时间让这些人学习,还没有开始学习走路,就让他们跑。”傅盘峡说,这是刘军团队难以摆脱运营商市场依赖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产品未长远布局。手机产品很关键,却没有大领导来盯。短视之处在于不知道真正的客户在哪里,更谈不上为客户奉上好产品。傅盘峡在私下与华为的朋友交流,知道余承东与负责产品的何刚,多半时间在研讨和定义产品。“华为有很多这样的讨论,我们花的时间少一些。尤其是高层更少花时间在产品上面。”很多接受采访的人都表示刘军不懂产品。

管理层不懂产品可以学。笨一些的人,学得慢一些,时间够长,总能摸着门道。可惜联想MBG的组织丧失了学习能力。

联想管理层级越来越多,有总监、高级总监,上面是VP,上面还有SVP,还有EVP,有研发的VP,有销售的VP,还有供应链的VP、采购的VP,“一堆的P在那儿”。这是患上了大公司僵化病,各个P之间更多是管好自己事,互相不买账。

姚映佳和常程,都是副总裁,前者管工业设计,后者主管研发。两人有一次当着刘军的面,在会议上互相指着对方鼻子骂设计愚笨、“是狗屎”。姚映佳是2008年北京奥运会“祥云”火炬设计总指导,是联想引进的第一位设计师,声名显赫。“刘军听了说,这会我不听了,你们骂完了再来找我。”傅盘峡回忆。

姚映佳业务上并不直属于刘军领导,而是属于联想研究院贺志强管辖。也就是说,研究院的资源、软件的资源,没有全部用在移动业务上,只能间接为刘军所用。另外,欧洲手机的销售业务,不归刘军管,而是归总裁兼COO兰奇管。刘军调动公司资源时有掣肘。

姚映佳入职联想全得益于刘军,与刘军关系不可谓不铁,但后来与刘军关系疏远,与贺志强关系密切,与杨元庆关系好。一次在香港开会,姚映佳拿了几个手机DEMO(样品)给杨元庆看,这些DEMO却是刘军没有见过的。刘军很惊讶。

这些迹象让人怀疑杨元庆把刘军安在MBG负责人位置上的用意。一种怀疑心理在暗地涌动,“本来就想干掉刘军,给你一块难啃的骨头,啃成了,集团和杨元庆获益最大;啃不成,就干掉刘军。”

到了2013年底,MBG业绩下滑,独立上市、功成名就的希望渺茫了,代之而来的是士气低沉、明哲保身、人人自危。这时的复盘会、总结会成了互相推诿责任的过场戏。

联想有复盘的优秀传统,杨元庆参加过,刘军、冯幸等都汇报过。傅盘峡观察到复盘质量在下降。他参加过一些此类会议。但大家说问题都泛泛而谈,难以得出结论。比如手机屏幕采购,使用第二货源出了问题。虽然有过总结,有过学习,就是没有改进。过了3个月,过了6个月,仍然没有改进。

“联想MBG的业务总结会一般这么开:刘军坐在那里,副总裁(管财务的)也在那里,大家谈着问题,七八个副总裁都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问题说问题,没人站在刘军的角度看问题。”职业经理人本位思考已经占据了这些人的头脑。

“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傅盘峡说,“这是华为的文化,这种文化在刘军团队彻底不存在,甚至出现相反局面,你的错反而证明我的对。”如果销售淤货,供应链的人不去踩刹车,反而会说需求不足,全然忘记大家都在一辆车上。

傅盘峡与刘军一起开过多年的会议,他认为造成如此结果与刘军的管理方式有关。刘军后来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旦出现问题,刘军一般会问:“告诉我,这是谁的原因?”却没有想着一起追求结果,赶紧把问题给解决掉。他不会说,“谁给我牵头解决掉这个问题。”

联想高层经常review中国区业务,手机业务历经一年多的下滑,每看一次都比上一次差一截,却没有更高层有所行动,也没有给出最后改正时间,更没有强力换人。“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傅盘峡问记者。MBG一片混乱,全然找不到老柳管理三要素哪怕一丝影子。

“力出一孔、利出一孔”

与联想不同,华为不是上市公司,这里面既有历史原因,可能也有领导人任正非的主观意志。为遵循三要素,柳传志不惜以“分封制”来分流组织壮大之后成长起来的人才。跟随者杨元庆主管联想集团、郭为领衔神州数码、陈绍鹏担纲联想佳沃。华为则通过认准航道,集中全力推进来释放成长压力——“力出一孔、利出一孔”是任正非的名言。

华为地处改革前沿深圳,“天高皇帝远”。为了激励员工,华为实施的虚拟股权制度,是特定历史时期产物,现在政府已经不再批准。凭借这个制度,华为现有8万员工持股。通过虚拟的股权分配、奖励及相应的分红权,构成华为内在的核心激励力量。

因此,华为涉足手机业务时,不存在联想那样的摇摆。考虑清楚进入之后,必须要在这里打到“粮食”。

何刚最初接到余承东邀请时,与老婆商议过,要不要去终端再受累?下定决心去是考虑到华为决心进入一项新业务后,会全力投入,长远布局,很少半途而废。

最初,何刚接手手机产品线总裁后,努力“把触角伸到每一个地方”,与渠道商,与国美、苏宁等第三方销售人员谈。手机业务管理层每年必须去做一天促销员,工程师则要去维修网点做维修接待,听取消费者抱怨,不去者不许涨薪、涨级别。余承东则四处找手机界人士拜访、听取意见,迅速补齐自己对2C业务的理解。

前面几款手机走中高端失败后,2013年推出的大屏手机P6让余承东第一次看到曙光。这款机器4.7英寸屏幕,主打纤薄,厚度只有6.18毫米,特意选在2013年6月18日发布。“P6应该是我们转向成功的第一步。”何刚说。这款定价2688元的手机在全球卖了400万台。因为P6的成功,终端获得了集团的嘉奖令。

余承东的长远目标是做中高端精品手机。对注重技术研发、体量庞大的华为而言,中低端手机的稀薄利润根本无法支撑技术研发成本。没有技术长项,就无法获得核心竞争力,在众多厂家中以差异化被人记住。坚持自己研发处理器,被视为往中高端走的一块基石。“否则都用跟别人一样的东西,自己不掌握一些关键技术,凭什么比别人好?”何刚接受记者采访时说。

仅此一点,包括联想在内的很多公司都没有去尝试。原因无他,投资巨大、风险巨大。雷军2011年开始创业做小米,历经知识产权痛苦之后,2015年开始谋划弥补上游芯片短板,与联芯成立松果科技。

早在2006年,华为就有了第一款芯片K3。2011年,在此基础上做出K3V2芯片,2012年年初用于新上市的D2。尽管D2设计不错,因为K3V2处理器发热严重,拉低销量。但是,自研芯片打中高端战略在华为一直坚持着。

此后,华为基本每年推出一颗芯片。在K3V2之后,从40纳米变成28纳米,做出了麒麟910芯片,进一步改,做出K3V3,也就是920,拉近与行业领先水平的差距。再之后,研发出930,华为第一个64位的8核处理器,用于2015年推出的P8手机,销量达到500万台。用于最新旗舰手机Mate8的是麒麟950芯片,功耗性能比Mate7所用的925芯片又有提升。而Mate7成功地销售了700万台,第一次使华为在3000元以上价位获得成功。

开发芯片的能力让华为可以更自主地控制手机发布节奏。同时,如果外面有好的芯片,华为也可以买,保持对内部研发海思芯片的压力。另外,像芯片巨头高通推出的骁龙810芯片存在发热问题,坑了国内很多厂家,华为遇到这种问题时不至于受制于人。华为最新旗舰机Mate8采用了麒麟950芯片,做到16纳米工艺商用,比竞品骁龙820至少早两个月。

主芯片之外,华为还涉足电源芯片、GPS芯片和射频接口芯片等。其中Mate8所用的I5是华为研发的微核,一天24小时运行只需要几毫安电流。用它控制计步传感器,可以让主处理器有时间休息而省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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