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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底职业羊毛党 东鹏特饮曾被“薅掉”千万元

相信大家对“羊毛党”不陌生,专门对公司的营销活动下手,然后,换取这家公司的奖励。现在有记者起底职业羊毛党,这些羊毛党控制上千台手机来薅羊毛。这不,东鹏特饮曾被羊毛党“薅掉”了千万元,损失惨重!

羊毛党产业链曝光
羊毛党产业链曝光

这两年,薅羊毛群体越来越强大了,这对于一些公司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些公司搞活动,就害怕是遇到羊毛党来薅。现在就起底职业羊毛党了,形成了一条黑产链条,今年年初的时候,拼多多平台就遇到了羊毛党。

近日,北京市海淀区人民检察院办理了一起因“薅羊毛”获罪的案件。海淀区人民检察院以被告人黄小天(化名)涉嫌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罪向法院提起公诉,经过法庭审判,被告人黄小天当庭认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

新京报记者查阅海淀检察院官微发现,在这一案例中,黄小天针对某母婴APP的优惠活动,使用技术手段批量虚假注册账号,并利用这些账号“薅羊毛”,是不折不扣的“羊毛党”黑产。

拼多多遭遇薅羊毛
拼多多遭遇薅羊毛

“在这一案例中,羊毛党利用了APP的技术漏洞,设计出了针对薅羊毛的程序,这一手法在‘羊圈’里已属于职业水平了。”曾接触过薅羊毛黑产的无名(化名)告诉记者,“羊毛党通常自称‘羊圈’,‘羊圈’主要分为三个层次:职业羊毛党黑灰产、线报群、贪小便宜的兼职羊毛党。”

10月9日至10月16日,新京报记者采访多方发现,羊毛党组织分工明确,参与者众多,已成为了一个“羊圈生态”,立于这一生态圈顶端的,是研究优惠活动设计方漏洞,拥有成百上千账号,使用技术手段“薅羊毛”的职业羊毛党;而处在底端的,则是贪小便宜,利用闲暇时间注册各种账号,接收验证码,只为“薅得”一两块红包的底层真实用户。

多名专家对新京报记者表示,要打击薅羊毛黑产,最有效的方式是直接打掉其产业链上游的恶意注册工具提供商。

10月12日,新京报记者加入了小陈所说的“福利群”发现,该群制定了很严格的群规:群员要统一名称,当通过线报员提供的羊毛线索,并领到红包后,需要在群里答谢,整个群几乎没有多余的发言,只有不断滚动发送的“羊毛”信息和整齐划一的答谢语句。

无名告诉新京报记者,这个“福利群”就是位于“羊圈”生态中下游的线报群,“线报群里有线报员帮忙收集互联网上所有的有奖活动或福利信息,群员则可以按照线报员的指导进行‘薅羊毛’操作。此外,群员如果看到了有‘薅羊毛’潜力的有奖活动,也可以私信群主发布线报。”

新京报记者加入一个未禁言的线报群观察发现,群内“羊毛党”的构成复杂,既有待业的闲散人员,也有上年纪的大爷大妈,甚至有仍在上学想赚零花钱的学生,成员分布更是遍及全国各地。如有一名在重庆的群员发布了其本地一家公号的羊毛信息,并注明“只有重庆地区IP才可以抢”,记者咨询若IP不同如何“薅羊毛”,对方回答称下载某APP修改IP地址信息即可。

可以被“薅”的活动也五花八门:有商家优惠活动参与活动抢红包,有知识答题参与并答对问题领红包,也有玩小游戏领红包。不过最多的为关注公众号后进行抽奖或关注后直接发红包。

10月13日,记者在某线报群尝试进行“薅羊毛”操作,打开线报员提供的5个链接后,按照提示进行关注公众号、接收验证码以及答题或抽奖等操作。但最终有3个链接抽奖失败,一个答题活动答题之后没有发放奖金,只有在一个游乐场开业活动的优惠中通过玩游戏“薅”到了羊毛:1元。但为了薅到这一元钱,记者耗费了20分钟,关注了8个公号,手机接收了5个验证码。

对此,有业内人士表示,使用手机号注册或在公众号填写个人信息等行为可能导致个人隐私信息泄露。新京报记者发现,一些低端“羊毛党”并不介意这一点,有的群里甚至有人叫卖自己手机号代他人接收验证码。

值得注意的是,也有不少借“薅羊毛”之名拉新用户的假“福利群”存在。

10月14日,记者以“薅羊毛”等关键字在多个社交平台搜索发现,搜出的不少微信或QQ群实际上是一些博彩或假区块链网站,以福利优惠为名吸引用户注册,并推出号称可以换现的代币或彩票。有安全专家表示,此类“福利群”名为福利实则往往与骗术甚至传销挂钩,若有贪小便宜的用户误以为可以“薅羊毛”往往就会中招。

每天推送上千红包,成黑产工具

黑产利用低端“羊毛党”薅羊毛,线报群、任务群成为分发渠道。有业内人士估计,全国羊圈专业玩线报的活跃用户估计在百万人左右。“线报圈的人可能不算特别多,但一个线报群里的薅羊毛信息可以由群员传播至其他线报群,以此迅速裂变传播。”无名表示。

上述记者加入的某个“线报群”公告显示,其为“专业高度组织化羊毛党”,可以“收集全网的红包活动,每天推送上千个红包”。按照一小时可“薅”出10个红包计算,该群一天内理想状态下可发布100多个优惠活动,虽然没有到“上千红包”,但也较为可观。

10月12日至15日,新京报记者通过不同渠道加入多个线报群发现,不少线报群虽然群主和群员完全不同,但发布的线报活动甚至发布活动所配文案都一模一样。小陈告诉记者,这就是群员之间自由传播线报导致的,“我们发布线报自身也有红包奖励,如果薅完一个红包后发现其他线报群没有这个线报,就可以把线索提供给其他线报群的群主。这样一个羊毛项目只要发布,就会迅速传播至全国各地,再被用户‘薅走’,所以薅羊毛的手必须要快。”

无名告诉记者,“线报的来源复杂,有为赚取抽成的专业线报员发现,有商家自愿投放,也有羊毛党发现后主动分发给其他线报群。”

在不少安全人士看来,线报群和任务群的存在为灰黑产们提供了助力。腾讯天御团队在公开接受采访时曾讲述了一段对抗薅羊毛黑产的场面:2018年11月16日,某银行发布的红包活动一上线,立即被黑产团伙获知,当天就有“散客”在论坛上称,已建好300人的群,只要加入助力互拆,每天能拿满100元红包。

天御团队的安全专家表示,黑产们利用了“手机墙”、“肉牛”等方式进行进攻。前者是一种专门利用真实、活跃的手机号进行“薅羊毛”的方式,由团伙成员同时在线操作;后者是一种叫做“人肉众包”的方式,一个由“任务分发-多人点击-获利分配”等环节组成的链条,背后操盘的是“牛头”或“羊头”,他们有专属暗号,下面有大量“肉牛”,由于这些“肉牛”都是真人操控,甄别“肉牛”,又不误伤真实的用户就成了最大的难题。

群控千台手机薅羊毛

薅羊毛黑产已形成高度分工的产业链,群控软件是养号和薅羊毛标配。无名认为,站在“羊圈”金字塔顶端的,是已经进入黑灰产范畴的职业羊毛党。

在东鹏特饮技术负责人、深圳市鹏讯云商科技有限公司总监董文波看来,羊毛党包括小羊毛和专门养号的职业羊毛党,“东鹏特饮曾做过‘扫码抢红包’促销,有一部分扫码用户是贪小便宜购买二维码扫码的小羊毛,小羊毛的危害度事实上相对比较低,因为他毕竟还是真人在那里,但也是最难以追踪的。而职业羊毛党在早期的时候就会拿很多号码一直养在那里,之后等着品牌商的活动,然后通过一些技术的手段,采用脚本的方式去快速地刷以获利。”

职业羊毛党曾让东鹏特饮损失惨重。“2015年东鹏特饮开始做扫码送红包时就发现,有不少异常的扫码行为,我们内部估算大约有5%左右被羊毛党薅掉了,后来引入技术团队发现,事实上被羊毛党薅掉的红包大概有8%-10%。”董文波表示。

据了解,在没有与腾讯安全合作前,东鹏特饮每年在扫码送红包营销活动中被黑产薅掉的红包高达千万元。

2019年初,拼多多也遭遇了薅羊毛事件。拼多多方面当时表示,有黑灰产团伙通过一个过期的优惠券漏洞盗取数千万元平台优惠券,进行不正当牟利。

据报道,黑灰产团伙通过“养猫池”(用手机卡蓄养大量虚拟账号)等不法手段,实现N张手机黑卡同时作业,批量盗取该种优惠券,并通过手机话费、Q币等虚拟充值的方式,试图在短时间内迅速转移此类不当所得,涉案优惠券总金额达数千万元。拼多多风控团队负责人表示,黑灰产团伙在盗取金额巨大的优惠券并转移其不当所得后,期望达成“法不责众”的效果,迅速通过网络和社交群将二维码分享出去,诱导一些普通消费者跟风扫码。

拼多多称,预计本次事件造成的最终实际损失大概率低于千万元。

新京报记者采访多位专家了解到,目前薅羊毛黑产拥有高度分化的产业链条,主要包括:上游的软件开发人员、脚本开发人员、接码平台等提供可以批量注册账号的工具;中游黑产团队通过购买大量手机SIM卡,再通过这些软件工具和猫池等硬件设备将自己模拟成大量普通用户,恶意注册各平台账号并养号,在“薅羊毛”机会出现时利用大批量的账号赚取收益;下游拥有能够快速将优惠券等平台内资金转移出去的支付以及清洗转移渠道。

“在手机号、账号注册维度上,有卡商来提供手机号,比如现在常用的物联网卡;在模拟实际用户维度上,有猫池、模拟器、多开软件用于挂机‘养号’;在验证码验证环节,有自动识别字符、图片的技术,如CNN深度神经网络技术,开源的代码简单的脚本就能实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识别通过率,此外对于比较难的验证码还有人工打码平台来支撑。”Nathan告诉新京报记者。

无名表示,职业羊毛党的最显著特征就是拥有上千台手机和完善的技术破解手段。“几百个手机的属于小工作室,只有上千台手机才能算职业羊毛党。”

新京报记者在一个羊毛党讨论群里发现,针对不同地区的优惠活动以及薅羊毛操作,黑产团队推出了不同的脚本,如修改IP地址的工具、自动点赞的工具、模拟新用户的模拟器等,多种工具构成了职业羊毛党薅羊毛的“武器”。

无名对记者表示,“真正顶尖的职业羊毛党是通过寻找优惠活动漏洞的方式进行薅羊毛操作的,这类职业羊毛党自称‘项目组’,具体运行方式是寻找新发布的优惠活动存在的漏洞(即‘项目’),之后利用技术开发专门针对该活动的脚本程序,再辅以群控的成千上万台设备,一拥而上进行薅羊毛。他们往往精通技术,是真正的黑灰产,也是各类互联网公司的风控团队严防死守的对象。”

薅羊毛黑产或触及违法犯罪

电子商务研究中心主任曹磊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国内“羊毛党”已经形成了组织化程度极高的黑灰产组织。上到BAT,下到初创的互联网公司,只要举办市场活动,都可能面临“羊毛党”的巨大威胁。曹磊建议,互联网公司一方要不断加强风控能力,同时也呼吁有关部门和执法机关加大对“羊毛党”、刷单族等互联网黑灰产业的打击力度,特别在电商法实施之后,给消费者一个更加公平明亮的环境。

在湖北尊而光律师事务所张梅律师看来,“薅羊毛”黑产严重扰乱了正常的市场竞争秩序,不但直接侵害了经营者的财产权,而且会大幅度提高企业的经营成本。此外,“薅羊毛”黑产还会直接损害网络消费者的利益,因为经营者推出优惠活动的总金额都是有限的,黑产大肆攫取了优惠券,真正的消费者获得优惠券的概率和总金额就少了。对于“薅羊毛”这种新型的违法犯罪行为,执法和司法机关应当顺应形势需要,强化技术手段和侦查能力,在黑产形成之际抓住典型案件进行重点打击,对不法分子进行法律威慑,避免因放任违法行为而出现“破窗效应”。

新京报记者查阅中国裁判文书网发现,羊毛党们已经触及了“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罪”。例如,2018年有两名黑灰产从业员因开发并销售针对淘宝优惠活动的“联合抢拍器”,法院最终认为其行为已构成提供侵入、非法控制计算机信息系统程序、工具罪。

薅羊毛还有可能触及盗窃罪。北京康达律师事务所律师韩骁表示,用户利用系统漏洞大量领取平台的优惠券并以此获利,可能涉嫌盗窃罪,若获利数额达到相关标准,则有可能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据了解,2017年修订的《反不正当竞争法》也规定,虚假交易、刷单炒信、电商平台“二选一”等行为将被重罚。

Nathan告诉新京报记者,职业羊毛党黑产团伙的涉案金额比较大,有可能会触犯到《刑法》。所以羊毛党们慢慢就变成了“各赚各的一份钱”,从而分散责任。

在采访中,多名专家表示,要打击薅羊毛黑产,最有效的方式是直接打掉其产业链上游的恶意注册工具提供商。专家表示,打击恶意注册,最好的办法是能够斩断恶意注册黑产链最上游,从生态上挤压恶意注册的生存空间。